路德的城堡

死神逆位

牌意: 不接受面臨結束的結果，堅持緊抓著不放手，

一直沉溺在過去，害怕改變而作出了一些激烈的反應。

本來要改變的事情突然停止了下來。

結束過去的糾結，才能擁有新的重生。

直接折返回聖波布拉島的貝魯梅伯慍怒地抱怨：「之前說我不會理解所以才什麼都不說，現在又怪罪我不理解他，鬼才知道那臭小子在想什麼！」他大老遠找到人，卻被回應了這些話，貝魯梅伯再怎麼成熟也不可能有好脾氣。他咬牙切齒地道：「我也不是非得圍著他轉，堂堂一名前海軍少將，怎麼說也不能過得比他還糟！」

回到酒吧以後，老闆娘正叼著雪茄放鬆，見到人回來後，驚訝地問：「這麼快就回來了？」她放下手中的傳單，問風塵僕僕的對方：「想喝點什麼？」

「策馬流星。」

「欸？那個做起來好麻煩啊。」老闆娘抱怨著，但看著死氣沉沉的貝魯梅伯還是將櫃上的瓶瓶罐罐拿下來。一個碟型的高腳杯被放在貝魯梅伯面前，少量多種的酒液混合成了深紅色，但這半滿的酒卻一點也不混濁，甚至還能筆直透視過去，接著草莓果汁製成的冰屑相當細密地撒了上去，緩慢而仔細地堆疊成了山型，老闆娘拿了一支銀杓在中央插了一個孔，灌入了檸檬醬與鮮奶油，最後再灑了一次冰屑。

貝魯梅伯接過銀杓，小心快速地插入，但袖口還是不免被果醬和噴發的氣泡酒濺到，他也不在乎自己的袖子髒了，直接往嘴裡塞了一大口冰，極酸又凍人的刺激讓他的腦袋一片空白。而當他吃到一半時，冰屑已經融在酒中，喝下去層層疊疊的味道全在一起，但卻讓五味雜陳的內心變得平靜。

貝魯梅伯索性趴在桌上，懶散地說：「我覺得人心還真脆弱，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便能傷害它。」貝魯梅伯不滿，卻誠實地理解自己確實因此難過。「傻了嗎？」老闆娘雖然嫌作法麻煩，但也嘴饞地給自己做了一杯策馬流星，她年長貝魯梅伯許多，但卻像同輩一樣輕鬆地相處。

「我們都不是偉人，所以才會不斷地犯錯，但最起碼，白活了這些年後，目光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要能夠理解人的力量。」老闆娘笑道，她並不曉得見聞色霸氣的存在，但對貝魯梅伯而言，就算能夠使用見聞色，也無法理解人心真正的念頭。

我們都是透過與對方的相處來塑造對方的形象，又何曾正確了解過任何一個人真實的姿態？

「好了，等等地板不用擦了，來幫我收拾東西。下周我就要搬家了。」老闆娘伸了個懶腰，按摩自己僵硬的肩頸，將杯子器具全都掃到流理台裡泡水。貝魯梅伯驚訝地抬起頭，問：「你要關閉這間酒吧了？」

「是啊，這世道這麼混亂，前幾年還有過一個糖果海賊團想征服這座島，後來被一群身分不明的高手驅逐走了。」老闆娘抖落了煙灰，她的神情變得柔和，道：「西海有一座夏島，我打算往後就在那裡過日了。你要來嗎？」這個邀請貝魯梅伯想也不想，直言：「好，我跟定你了！」

老闆娘的手藝好得沒話說，而且與貝魯梅伯特別投緣，相當爽朗又知性，繼續跟隨這樣的婆婆對貝魯梅伯而言，作為一個新目標並不為過。至於克比那邊，貝魯梅伯不允許自己改變自己的信仰，既然克比認為他們沒有可能固執己見又維持舊關係，那往後克比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夏島四季如夏，是個相當小的島嶼，上頭有一片茂密的森林，還有一座湖。而老闆娘打算在上面繼續經營酒吧。直到在夏島生活三個月後，貝魯梅伯才曉得老闆娘竟然是島主，舊島主將這座島當作遺產留給了老闆娘。舊島主是老闆娘的丈夫，但年輕時便去世了。

「以前我一點也不想待在沒有他的夏島，我喜歡在偉大航道裡看著年輕的冒險家們吵鬧，順便與一些酒友交流，就像年輕時我們一起在海上奮鬥一樣。可是當有一天醒來，我必須詢問自己究竟為何而活時，我清楚了我已經該離開那塊滿是熱血的地方了。」

她的婚姻相當短暫，丈夫死去以後的第二十七個年頭，她才決定搬到這座愛人送給她最後的禮物。這座夏島上有著老闆娘童年的許多回憶，也許貝魯梅伯日後在閒聊中有機會能聽見更詳細的內容。

「我們的夢想並沒有失敗，只是不能被稱作成功。」她自嘲地笑著說，但卻由衷祝福貝魯梅伯：「你還可以再拚一把，人絕對不能後悔過一生，起碼得大吵大鬧，等到以後再好好想想有沒有覺得缺漏的。」

「說什麼啊大姊，你要拚也是可以的呀！和你那多事的腦子一樣，也許有天你真的能當上海賊王，還是調酒王？」貝魯梅伯不介意奉承這位女性，他們彷彿是知交一樣，而老闆娘也神氣地接下對方施予的台階，直道：「沒錯！我是永遠的二十一歲！」

「不都說是永遠的十八歲嗎？怎麼到了你這裡就變了，難不成是地方鄉土差異？」

「二十一歲，那其實不是我最美好的年華，可卻是我遇上他的那一年。」被老闆娘過於幸福柔和的表情給刺激到以後，貝魯梅伯將抹布洗乾淨，晾在窗台上，道：「是、是，你是永遠的二十一歲。」

夏島迎來夏天以後，他們在某個星期三關上了店門，老闆娘說夏島的港口巷裡，有一間當地人才曉得的老酒館，老闆娘打算帶貝魯梅伯去逛逛。「一杯熱可可和威士忌，還要一支黑惡魔和雪茄。」貝魯梅伯先去點單，而老闆娘則是去找位置。

「您的飲料和菸品。」服務生看起來約略三十來歲，不卑不亢地將菸酒送上桌，而老闆娘茫然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熱可可和黑惡魔，最後笑著和貝魯梅伯換了托盤。服務生也是訝異，說了聲不好意思便回頭忙著整理桌子。貝魯梅伯也不介意，畢竟鮮少有女人鍾意威士忌與雪茄的搭配。

「這煙的味道聞起來還真一點也不像煙，更像是有人在嚼牛奶糖似的。」老闆娘嗅著對面傳來的煙味，而貝魯梅伯平淡地回應：「可是抽起來一點甜味也沒有，反倒是上次在市區買的彩色煙比較特別。」貝魯梅伯最近養成了品煙的習慣，除了品酒以外，他也開始對一些各類別的香料煙感興趣。以前他將煙當作是消遣，只關注常抽的牌子，現在卻對一些特殊的類別上眼。

「假日狂想、黑爵士、跳舞女郎和春泉。哦？這裡三種口味都有。」老闆娘打量著這間店的裝潢，內鑲式的櫃子裡展示著各種菸品，光是貝魯梅伯抽的黑惡魔三種口味全都齊全地擺上。「要不我們店裡也擺上煙櫃好了。就只是展示，不賣菸。」老闆娘很喜歡這種風格的裝潢，而貝魯梅伯的眼光獨特，對於色彩相當敏銳，便道：「看起來挺好的，回頭就試試吧。」貝魯梅伯在夏島過著愜意的日子，但他的前長官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拎著廉價的冰啤酒，克比坐在自己的房間裡。他在空出來的位置上多擺了一張沙發，看起來頗具實用性，但等到佈置完成以後，他才想起來，自己壓根就不喜歡躺沙發，只有貝魯梅伯才會喜歡這種東西。克比隨後想到，那沙發也能用來與部下開會討論。

然而自從數年前上將赤犬上任元帥以後，世界政府給予海軍的權力變得相當巨大，克比有自己的會議室，壓根就不需要出讓自己的私人空間。距離貝魯梅伯來找他已經是許久以前的事了，那之後貝魯梅伯和他一樣固執，從未再來找過克比。克比一開始也是相當生氣，但後來卻無法回想自己究竟是在氣什麼，在惱誰？

他甚至有些後悔驅走貝魯梅伯，他手上還握著貝魯梅伯的彎刀，這種舉動就像是能夠確定他們之間還有聯繫一樣。可是克比還是後悔了，送去聖波布拉島的訊息遲遲沒有回覆，最終聽聞手下的海軍回應，某間餐廳的老闆曾經見過形似貝魯梅伯的人，甚至還幫忙出手教訓了海賊，但那已經是半年多前的事了，比他們最後一次會面還更加久遠。

「說什麼夥伴關係很重要，就這樣一去不回嗎？」克比自言自語，但卻找不回憤怒，只有無盡的恐慌。他一直認為貝魯梅伯背叛了自己，但現在看來，這個理由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如果貝魯梅伯真心要背叛他，壓根就不需要冒險潛入軍艦來找他，甚至誠實地坦言自己的內心話。克比終歸還是要面對問題的主心骨的。

為什麼會他對貝魯梅伯越發不滿？

克比的少年時期一點也不好過，被當作奴隸一樣對待，幾乎天天都聽得見海賊的嘲笑，而為了虛掩好讓內心不會受傷，他也跟著附和討好地笑，他甚至提醒著自己，不要成為因仇恨而盲目的大人，不管那些海賊做什麼，都別還手。因為自己是如此弱小，就算躲在船底哭泣，成日彼此爭奪猜疑的人們也不會去留意他，他不曉得自己該捨棄哪個不好的個性，才能改變，被當作像是個人一樣對待。

即使他懦弱地選擇奉承海賊，時間依然流逝著，什麼令他難過萬分的事情通通都會過去，當痛苦被時光洗去時，這種平靜讓克比逐漸恐慌，卻仍舊無法改變。海賊魯夫的出現是一個轉機，而克比的堅定才是持續走下去的力量。他發誓要堅強地活下去，成為一名海軍的大將，不再重蹈覆轍以前的苦日子。

於是這段經歷成了魔咒，他拼命地鍛鍊，立下戰功，升官的速度足以媲美天才，得到卡普的賞識與栽培，還有自己的努力，這些都成就了他前進夢想。但貝魯梅伯，老是說喪氣話，可就是這樣的混蛋，一邊抱怨不管他們再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什麼，還不如從一開始就別付出，一邊卻又在克比動搖時提醒了他，並且相互提攜持續地走下去。

雖然目標是金錢、地位與名譽這樣俗氣的夢想，但能有個夥伴一起努力，確實讓奮鬥中的克比內心悸動不已。就算沒有才能與道德，貝魯梅伯仍舊與他在同一片大海上燃燒著靈魂與歲月。「明明只是個被慣壞富二代，喜歡偷懶又沒有志氣。」克比不敢置信地彎下腰來，但他沉穩的雙手卻在此時發顫，他的肩膀也在顫抖，像是極力掩飾著什麼，一直以來不斷壓抑在心中，抗拒的東西就要湧出。

「為什麼，我會這麼在乎這個混蛋，我怎麼可能會喜歡貝魯梅伯這樣的人。」伴隨著深入骨隨的恨意，一直以來存在於心的，是壓抑到近乎病態的愛。不是已經有很多軌跡可循了嗎？

被比自己還弱小的對手砍成重傷；不將重罪犯送進地牢，軟禁在房間裡卻照料得當；放走囚犯，只因為清楚看見對方的企望；甚至讓潛入軍艦的罪人待在自己的房間，保護對方直到離開。

當時心中全是憤恨，冷靜下來克比才發現這些行為全是常理難以解釋的。

克比往後一倒，深陷在深紫色的沙發中，他捂著臉笑著，不斷低喃貝魯梅伯的名字，直到喉嚨沙啞乾咳。他朝身邊伸出的手像是想拉住誰的衣襬，卻穿過了空氣，現在這個房間裡，除了他再無其它生靈，他真實地失去了自己的夥伴。

不過就像是一片死海，沒有誰會沉溺其中。他只需要游向岸邊站起來，去找回那個本該屬於他的東西。

最起碼，貝魯梅伯的彎刀還在他的手裡。

克比是個一旦下定決心，那就會執行的人，他清楚自己不能失去貝魯梅伯這個夥伴，只需要這樣便足夠了，至於專注其他的理由就太過無趣了。他本來也是沒有才能的，只憑決心與機運，甚至是後來得到的才能，不也達到現在的高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