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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逆位

牌意:丟棄枷鎖,離開不健康的環境,

克服許多的困難,逐漸瞭解自己的精神層面。

 

回到了住處以後,貝魯梅伯很是疲憊地窩進了自己的吊床,他還在想,明明離開那艘軍艦已經這麼多天了,他仍舊擔憂,再次睜眼時又回歸到那種動彈不得的處境。

櫃台裡,叼著雪茄的女士正在搗鼓著些什麼,坐在高椅上的貝魯梅伯正在恍神。已經離開那艘軍艦這麼多天了,他仍舊擔憂,再次睜眼時又會回歸到那種動彈不得的處境,就和夢中會看見死去的同胞們一樣,是改不了的職業病。

「來,新調,替我試喝看看。」老闆娘小心地保持酒液平衡,將杯子放到臺前。作為新進同時也是唯一一名員工的貝魯梅伯,很榮幸地得到了優先品嘗的權利。貝魯梅伯對品酒也算是有些心得,只是這一回他毫不猶豫地一口乾下,隨後腦袋被凍得發疼。

「傻了!到底在想些什麼?這麼不認真。」老闆娘沒良心地笑了,她重新調了一杯,同時將一杯室溫的開水推到貝魯梅伯面前。這一凍確實把貝魯梅伯凍醒了,他喝水洗去舌尖上的氣味,順便強迫自己遺忘夢境遺留下的內容。

他是軍人,得堅強才行。貝魯梅伯眨了眨眼,將專注力放到老闆娘手上的動作。

這是一杯相當漂亮的酒,基底是一種近似鶴羽的粉紅酒液,但並沒有散發出廉價的甜味,反而有一種海水的味道,像是這樣還不夠似地,眼尖的他很快就發現杯口上抹了精緻海鹽。最終老闆娘將一顆雪白的冰淇淋放到杯中,酒液立刻上升到了八分滿。

「冰淇淋放進去也不會融化,這就說明酒本身的溫度比冰淇淋還冷,你竟然還喝那麼急。」老闆娘柔軟卻富有力量的手將酒推到了貝魯梅伯面前。又一次,貝魯梅伯看著調酒,像是發現了新物種一樣。老闆娘就像魔術師一樣,總創造出普通人想不到的特調。這回,貝魯梅伯細細地品嚐,他本以為這是少女喝的酒,但入口後,他才發覺這酒不同於凡俗。味蕾還沒細緻體會到甜與鹹,就被一股不容忽視卻平靜的苦味給襲捲了,酒精濃度看似不高的調酒,入喉後卻變得辛辣,就算是貝魯梅伯也不由得喝了一口開水。

但貝魯梅伯想了想,再喝了一口調酒,重新感受著那股辛辣,緩緩嚥下的過程,酒液變得異常溫暖,不再刺激喉嚨。

「吃看看這裡。」老闆娘指著中央載浮載沉的冰淇淋,眼底滿是笑意,接過勺子的貝魯梅伯已經明瞭了,這絕非是一般的冰淇淋。他只先吃了極小份量的一口,認出是香草冰淇淋。之後再挖了一杓,裡面竟然是液態的巧克力,從顏色與香氣判斷,貝魯梅伯立刻認出那是薄荷巧克力。

巧克力流入酒中,貝魯梅伯也沒徹底攪拌均勻,直接拿起杯子送進口中。本有苦味的酒液夾帶著甜味及微辣的暖意,讓這杯調酒的層次變得更加豐富。

「這怎麼辦到的?」貝魯梅伯驚訝於對方的心靈手巧,而老闆娘笑著說:「我也是琢磨一下午才成功,要讓巧克力保持液態卻得讓冰淇淋固態可花了我不少功夫,到最後只成功七顆。」

「這杯酒你打算怎麼命名?」貝魯梅伯臆測這杯酒肯定會是酒吧的新招牌,而老闆娘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有些傻氣地說:「零下十二度?」

「和零下七度撞名了。」貝魯梅伯瞧了一眼菜單,而老闆娘沉思了一會,她雖精熟許多種語言,但唯獨不擅長從無到有地取名,她最終下了決定:「就叫一別經年吧。」她將煙灰抖落在玻璃缸哩,接著在菜單上親手添上限量的「一別經年」。

這杯酒,只喝一口是喝不出它的真實味道,就像是多年後再見,變得足夠的沉穩,能以最合適的速度品味,從而感受到它真實的味道,而非只有單一的甜或辛辣,甚至只是凍人舌根。

這幾個月貝魯梅伯在酒吧裡幫忙打雜,偶爾試酒或驅趕幾個爛醉如泥的遊客。他與老闆娘處得相當融洽,也直接以大姊稱呼對方,雙方像是一起搭上一艘小船一樣,難得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片安寧,平靜又舒適。「海軍的大將候補在與革命軍的薩波戰鬥時死了?革命軍的二把手已經強大到這種程度了嗎?燒燒果實還真不是蓋的。」老闆娘坐在酒吧門口看著報紙,早晨的街道在陽光下透著一股暖意,只是在屋裡擦桌子的貝魯梅伯動作停頓了一下。旁人看起來只認為他是發覺抹布髒了,清洗抹布擰乾水後貝魯梅伯又繼續打掃。

「嘖嘖,一點真實感也沒有。」老闆娘將報紙翻到超市今日特賣的廣告,對於平民而言,別人的人生總是大風大浪又耀眼萬分,而她只想認真過活。

今天貝魯梅伯沒出門吃午飯,他只是靠在門邊,點了一根香菸看著矮凳上的那份報紙。死去的大將候補不是克比,那名資深的中將與貝魯梅並沒有深交,貝魯梅伯只聽聞過這名前輩激進的風評。

將墨鏡重新戴上後,貝魯梅伯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曉得自己真正的想法,他依然對克比在北海的作為感到生氣,但發現對方的死訊不過是自己的一場虛驚,貝魯梅伯不免感到慶幸。

在墨鏡下的那雙垂眼闔了起來,聽著街道四處起伏的喧鬧,貝魯梅伯終是理解了。其實那日克比放走貝魯梅伯時,克比沒有踏出軍艦一步,只讓部下送走貝魯梅伯,貝魯梅伯連他的背影都沒能看見,自然不曉得克比當時的心情。

「其實只要你開口讓我留下來陪你,我也不是一定就得走,畢竟我都當了這麼多年副官,也和你吵過那麼多架了,就算待進監獄裡也沒關係。」貝魯梅伯托著自己的側臉自言自語,他喃喃地說:「只是你得想辦法讓我消氣才行,夥伴。」

以前的克比總是在強撐著,但他們還是一起熬過來了,機運與努力並行,升職的速度也讓不少人眼紅。可到了後來,當貝魯梅伯覺得可以緩一緩了,克比卻仍舊朝著自己的目標前行,彷彿他一直都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不會疲憊也不會老去。

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朋友。貝魯梅伯不希望有一天聽見對方死訊是透過報紙上黑白的墨水。

「就一次,就試一次!我總得清楚他到底是怎麼想的。」貝魯梅伯甚麼也沒帶,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副墨鏡與手套,知法犯法的他打算濫用自己的武力,直接摸黑潛進了軍艦。

臨行前不明始終的老闆娘只是朝貝魯梅伯淡淡地笑了,飽經風霜的眼眸看著貝魯梅伯像是會說話一般靈動,但到了嘴邊卻一句阻止也沒有,只道:「如果還能回來,就給我說個好故事聽聽吧。」對於她孤單的靈魂而言,一個好故事勝過世人趨之若鶩的大秘寶。

他的身手並沒有退步,雖然要潛入本部絕對有難度,但區區支部貝魯梅伯並不在意,只要小心規避掉精熟見聞色的強者便行了,而據他所知,支部本身並沒有這樣的強者。

以後克比究竟有何打算,而現在又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貝魯梅伯有不少疑問,他並不想要兩人就此再無交集,讓他像是被單方面放生一樣。也許日後貝魯梅伯會為了自己的決定而感到難堪,但他是個任性的傢伙,貝魯梅伯會等到一切結束為止,在蓋棺定論以後,他再來去回想是不是曾經有過後悔。

藏匿了氣息的貝魯梅伯跟著補給艦駛回支部,誰也沒發現到他的存在。雖然不熟悉支部,但要塞的建築構造卻相去不遠,貝魯梅伯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迴廊下融化的積雪,庭院裡的海軍嚴謹地進行著訓練,只是程度不比海軍本部嚴苛,尤其今日得把關往大監獄的囚犯交送給本部派遣的護衛中將。

透過電報,貝魯梅伯曉得這次來的中將是克比,卻不清楚克比所乘的軍艦是停在港口中的哪一艘。貝魯梅伯循聲跟著海軍去了軍械室,另一群海軍顯然是要接收補給艦的物資。

於是他又拐了彎,這一次,貝魯梅伯的運氣很好,他找到了食堂,也看見了大門前豎立著非請勿入的牌子。貝魯梅伯毫不猶豫地推門入內,他曉得若是要開會肯定會在食堂內的隱密隔間,接待本部高層的裝潢和餐點可不能是大眾食堂的等級。

整個食堂內空蕩蕩的,只有角落的門還鎖著,他小心翼翼地靠過去聚精會神地背靠牆面,接著不著痕跡地釋放出自己的見聞色霸氣。

大部分人終其一生也無法領悟霸氣,而本部的中將均會使用霸氣。貝魯梅伯花了很長時間才學會霸氣,透過不斷地鍛鍊用以增強實力。他已經能夠知曉視線以外的事情,但卻還不太熟悉預測敵人的下一步舉動。見聞色能聽見活人的肉體所發出的特殊聲音,只要不斷地練習,便能讓這些聲音變得更加明顯,甚至是利用這些聲音來預測敵人的行動及位置。

「酒?」貝魯梅伯皺起眉頭,他無法知曉實力比自己高深者的內心,但卻能聽見支部長向克比敬酒,而克比溫順地接過酒喝下的聲音。

「那傢伙不是從來都不碰酒的嗎?」閉著眼使用見聞色霸氣的貝魯梅伯感到困惑,克比還曾沒收過幾瓶他藏在衣櫃底下的私酒。不過克比並沒有多喝,他告知支部長自己的傷雖已痊癒,但還是小酌助興就好了,那種友好的態度卻讓貝魯梅伯感到一股廉價的氣味,像是對任何人都同樣友善卻也同樣不親人,俗稱面具的狀態。

「中將在北海可是打了英勇的一仗,而現在上將的候補人選又少了一人,這樣想來,中將替補的機會也就指日可待了。」四字指日可待聽得貝魯梅伯相當不舒服。他雖然清楚戰死的上將候補是輸給革命軍,並非海軍同袍所為,但親耳聽出來卻讓他感到噁心,好像非得競爭這種飄渺的名額才足夠優秀。

親手驅逐夥伴離開之後的克比似是墮落一般,外人看來他又立了戰功,但那樣不真誠的溫柔對誰都是沒有益處的。包括克比自己,偶爾也會想起那些被海軍反咬一口的前海賊,雖然他們幫助了王國政府,但他們的存在卻讓政府感到礙眼。

罷了,聽從命令就是了。無論是好是壞,只是聽從命令,不主導,自在些。宴席上,克比執箸的手一頓,他抬眼看向鎖上的房門,但放出見聞色之後卻什麼也聽不見,他不免自嘲地勾起嘴角,沒有人注意到他如此細微的表情變化。

樓梯間裡,貝魯梅伯驚惶地喘著氣,他方才一時不慎,試圖用見聞色去聽克比身體的聲音,但克比明明正放鬆地享受酒席,卻敏銳地發現異狀,甚至還想用見聞色搜人。幸虧貝魯梅伯突然預知到即將來臨的搜索,以精湛的六式「剃」逃離現場。

但當又驚又喜的貝魯梅伯試圖去預知路人的下一步時,那股聲音卻又不是那麼明顯了。貝魯梅伯不氣餒,只當自己長久以來的訓練又有突破。他還沒有高興的機會,現在得先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走。

在雙方還沒轉交囚犯前守備還不那麼嚴謹,貝魯梅伯趁隙溜上艦隊中的一艘軍艦,他還沒想好見到克比時要說什麼,也許他會被對方毫不留情地順路送進大監獄,又或者是被拋進無風帶裡自生自滅。

一名海軍雜役躲在高大的花盆旁偷吃仙貝,不幸地被貝魯梅伯發現,他神情複雜地直接上前敲昏了海軍,但貝魯梅伯卻沒有偽裝對方的打算,而是將人放到軍艦醫護室前的樓梯轉角,作為第一步棋。

直到那名囚犯被交接給克比,貝魯梅伯才親眼見到克比最後上了自己所在的這艘軍艦。這就不能說是緣分了,誰讓貝魯梅伯下意識就在艦隊中挑了最新最好的那艘軍艦,一點也沒想到這便是中將所乘的主艦。

海軍提醒著他們,雖然囚犯的海賊團已經被殲滅,但並不代表就沒有人會來襲擊,雖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還是得緊戒著。貝魯梅伯一點也不放心上,他的性格總是如此寬闊,並不仔細較真。

他該知道自己打不贏克比,從以前就是這樣,雖然當初他們相互訓練時,貝魯梅伯會爆冷門地勝利幾次,但克比是個為了達成目的而用盡心力的人,比起他更加執著幾分,時間一長,兩人的差距便越發明顯了,這便是個人心性的影響力。

其實貝魯梅伯確切感覺到兩人之間的差異並非是在頂上戰爭後的醫療室,克比率先覺醒霸氣確實給貝魯梅伯帶來挑戰性,但當與自己同樣恐懼死亡的克比,在戰場上站出來產生關鍵的那幾秒,那時貝魯梅伯看著自己的友人像是當年擋在砲口前拯救自己一樣,展露出雖貪生卻不怕死的一面。他感覺到克比今後的高度絕對會讓所有人驚艷。

之後克比昏厥過去,貝魯梅伯才真正感覺到自己的無能,並且由衷痛恨著這股無能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感覺,不管是沒有能力拯救夥伴的自己,還是始終無法勝過那些怪物的自己,都同樣讓他感到難受。離開酒吧後的一路上,並沒有任何小海軍提到貝魯梅伯,甚至是聊到北海的戰爭。而克比回報給本部的內容則是貝魯梅伯在戰爭中途就失蹤了,他一時不察沒能找回。

正在訓練新生的卡普聽了也沒多言,那時他正在吃草莓冰棒,只是他咬著吃,像是在吃仙貝一樣,一口咬下,之後不帶猶豫地咬碎,就這樣以極快的速度吞噬著冰棒。此後貝魯梅伯就像是個禁字一樣,和以往突然離開本部的海軍一樣銷聲匿跡,除非有前海軍膽大到成為海賊,否則壓根沒有人會在檯面上主動談起。

「軍艦已經乘上海流了,再過三個小時半就會抵達大監獄。」貝魯梅伯聚精會神地聽著,但隨後神情有些僵硬,他轉頭看向身後,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站在階梯上的克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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