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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體為每段不同人視角。

*久違的BG。

*還有後續和兄弟番外沒生出來。

 

 

***正文開始***

 

 

 

有時候我總覺得她像妖一樣,輕盈靈活,卻驍勇善戰。

 

她對每個人都彬彬有禮,卻很自然不會讓人感到疏離,但我卻能清楚感覺到我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剪了一頭俐落的短髮,但沒有男人味,反倒更像妖精了,襯得她瀟灑動人。

 

她同時是個倔強的姑娘,骨子裡好像裝了一頭豹子,愈戰愈勇,每敗每戰從不氣餒,但仍舊有著上流社會的貴族氣質,做什麼事都顯得高雅,真是個難得的姑娘。

 

「怎麼了?」她沒回頭,卻明白我一直盯著她看,這才是習武之人真正的厲害,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什麼的都弱爆了。

 

「沒事,覺得妳背影好看。」我胡扯的,她戰甲披肩怎麼也看不出窈窕身材,但仔細一盯,卻是有點不錯看呢,比我還帥上幾分。

 

「行軍時不能分神,身為副官你必須以身作則。」

 

還不是妳不管哪個角度都美翻了。這樣想著的我還真是無賴。

 

「到了,這裡就是雁門關。」她勒馬,轉身道:「今天就先歇下,明日繼續操練!」

 

「是!」全軍聽令。

 

 

 

***

 

 

 

「什麼人?」我放下手中的紅纓槍問。

 

門外的人回答:「是我,張莫良。」

 

「進來。」他的身影躡手躡腳,還以為是愚蠢的奸細,畢竟以過往經驗判斷,遼國的選材真讓人不敢恭維。

 

「將軍。」他行了個禮,隨後確認裡外無人便帶上門,笑著走到我面前席地而坐。

 

「嘿嘿,我帶了一壇好酒。」他從兜裡拿出兩個夜光杯和一壇像是剛從土裡挖出來的陳酒。

 

他是個看似腦筋不靈活的傻子,但很熱衷於一些奇怪的問題。

 

「邊關不比城裡,你悠著點,別總是違反軍紀。」燭光微弱,但卻能清楚看見他溫良的眉宇和一身白戰袍。

 

「可是將軍,為了守這半壁河山,我們好不容易長途跋涉到這,沒有給自己一點獎勵也太過意不去了。」

 

「成天精神渙散的傢伙也敢這麼理直氣壯,你也是奇人了。」

 

「總之來喝一杯吧!這可是我千辛萬苦從城裡偷渡出來的新醅酒,是妳喜歡的桃花釀。」他笑著給我倒一杯,那壇酒在他懷裡被捂得溫熱,喝起來確實是張家莊的酒,他親手釀的,從軍前他的手藝可是城裡第一,後來便沒什麼機會喝上了。

 

「在故里,我種下一棵桃花,三年後回去肯定又能釀一壇好酒了。」他只喝了一口,微醺。實際上他的酒量一向不好,但是以他的身分官場上不得不喝,在我面前除非有什麼事需要借酒壯膽,一般他是不喜歡酒味的,他喜歡吃甜栗子,可惜張家莊只有桃花園。

 

「將軍!」他突然喊了一聲,隨後搖搖晃晃地抬起頭,說:「待我們成功擊退那些遼人,回城妳可願意娶我?」

 

「什麼?」他紅著臉,眼神卻很清明。只是語句已經語無倫次了。

 

「將軍和我不是一個階的,不好讓將軍下嫁,於是我就把下半生許給將軍了。」他一臉大義凜然地說。

 

「突然之間,說什麼呢?」我揉揉眉角,我還記得前些陣子他在宴席上喝了點小酒還跑來和我說明他研究出如何使用筷子乾淨俐落地吃雞腿,無非是想加菜罷了。

 

「將軍,娶我可好?」他說,運氣有些胡鬧了,但他應該是個有分寸的傢伙,不會隨意無理取鬧。

 

我將那壇酒一飲而下,道:「我的命是國家的,等太平盛世降臨,要我娶你未可厚非。」

 

「將軍豪氣!夠威武的!那我就協助將軍打回大宋江山,到時候退休坐看雲起日落,一起逍遙快活去。」

 

 

 

***

 

 

 

「嘖,頭疼。」我揉揉太陽穴,天色微涼,該是時候吃早飯了。

 

「少將好!」

 

「都好、都好,不過我胃不太好。」幸好今天的早點是清粥小菜兼蘑菇雞湯。

 

「將軍好!」

 

我回頭看去,她還是一貫瀟灑呢,不冷豔卻十足高貴了。

 

「莫良哥,你怎麼不吃?」小狗子和滷蛋湊了過來,我打了個哈欠,胡亂扒了幾口,隨口問:「收到什麼情報沒?」

 

「據不願具名的消息人士指出,他從守關的那裡知道,這裡烤羊串好吃。」

 

「我擦,你小子問這什麼情報。」不等我回應,滷蛋揍了小狗子一拳,隨後真誠道:「這裡真正棒的是奶酒才對!」

 

我呼嚕喝完粥,下了今天第一個命令:「你們兩個直到開始早操前都給我去東南校場跑圈,現在立刻。」

 

他們嗷了幾聲便溜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跑去偷懶了。

 

 

 

***

 

 

 

日子逐漸步上正軌,但莫良看起來有些失神,又該說是渙散,但各項訓練都有做到標準,只是不是他的極限,這個人又在想什麼了?

 

 

「白將軍,關主有要緊事找你!」守關的士兵急促地說,似乎有什麼嚴重的發現。

 

「怎麼了?」我問向那個老當益壯的男人,他抖抖手中的信箋道:「這是年初韃子的騎兵團分佈,離這裡還要走上至少兩個星期,然而現在卻有信子回報,他們已經到關外三十里駐紮了。」

 

「有收到其他消息嗎?」

 

「不能再議和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可能連雁門關都會失去,而雁門關已經是維繫我大宋安危的最後一道防線。」

 

精兵楊家將還在城裡,我明白皇上派我們來這裡的用意,不過是開路罷了。

 

「總而言之,白將軍,妳看該怎麼辦?」這個男人倒是給夠了面子,不似當初訓練營裡因為身份被百般刁難。

 

我的部隊已經都到了備戰狀態,唯獨張莫良一一罷了,他的表現一直都在水平之上。

 

「我軍隨時準備開戰,護我大宋家國!」

 

「人說花開結果為家國,我倒是沒怎麼想過,有朝一日連樹根都可能毀了。」他坐在長廊看著庭院,說是庭院卻只有一兩株野草,和城裡金碧輝煌的庭院根本比不了。

 

「你是在怕死嗎?」我靠在柱子上問,方才我告訴了他,敵方兵力是我們的三倍,戰爭不是靠一群可以一個打十個的傢伙就能獲勝的,戰爭可沒城裡文官想得那麼簡單。

 

「我怕我沒辦法再將那棵我親手種下的桃樹釀酒當嫁妝了。」他賞月,那張溫良的臉明日也會染上血污和濃烈殺意。

 

他當真要嫁我?

 

我沒興趣再去分辨他話裡的真假,只道:「你可未曾想過我們雙雙戰死的可能?」

 

「就當捨身取義為家國了。再說將軍是百戰百勝的戰神化身,誰死了我都不意外,唯獨將軍不會死的。」

 

我終究是個凡人,他怎麼會如此自信?

 

「寒姐,妳可要答應我,別死在這裡了。」他很久沒這麼叫我了。

 

「男子漢扭捏個什麼勁。」我應道,他的聲音不錯,從軍前他是城裡最好的琴師,也是城裡所有黃花閨女的念想。

 

「呵呵。」他笑了笑,也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

 

 

 

***

 

 

 

「全軍聽令!誓死守衛雁門關!」她英姿颯爽地站在第一線,紅披風飄逸著,她身下的戰馬雄赳赳氣昂昂,儼然就是戰神的存在。

 

響徹雲霄的擊鼓聲從遠方傳來,終於要開戰了。我就在她右翼拉弓,等待她的命令。

 

「跟著我衝!」

 

我從身後再拿了一支箭預備,而鼓聲已然停止,一箭穿心!

 

「上啊!」除了留下守城的,其餘兵力全拿來一戰,我抽出腰間的刀,只管殺個徹底。

 

滾燙的鮮血灑在臉上,我只看見她的身影,只要跟隨她,我就什麼都不怕了,有她在,我即是所向披靡。

 

邊關狼煙騰起,白袍沐浴在血雨當中。

 

「守住!絕對不能讓他們再向前一步!」她下令,而我眼尖瞄到,右邊小狗子那裡快頂不住了,從破曉開戰至今,他們的體力跟不上了,再這樣下去防線會出現漏洞。

 

我連續射箭,直到射空了箭筒所有箭,他們那裡倒了十來具韃子屍體。

 

「通通向將軍靠攏!別拉長戰線!繼續殺!」

 

這場戰役一直到日落才結束,所有人筋疲力盡地回到雁門關,我軍死了兩百七十六人。

 

「莫良哥,你不先吃飯嗎?」小狗子問,他捧著飯碗靠坐在牆邊,但右腿卻纏上厚重的紗布,我射殺敵人的同時,他也中箭了。

 

「你們先吃,我還有要緊事。」

 

 

 

***

 

 

 

「來自京城的補給很快就到了,但是我們必須撐到那個時候。白將軍一一妳認為接下來怎麼做才能最低限度地減輕傷亡?我們這場戰爭不是短短幾月就能收尾的。」

 

「選出五十名菁英和我衝,其餘人馬就留在城裡守著,有漏網之魚就射殺。」

 

「嗯。」將軍似乎還有什麼話,想了一會說:「守關戰是否可以讓張將軍代替白將軍,我們需要確保最大戰力的安危,至少在正式開戰之前。」

 

讓那樣的人去衝鋒嗎?雖然表現很優秀,但他總是無法專心在這上頭,他從來沒專心在最大限度範圍的殺人上。

 

「我去就夠了。」我說著,再舉證:「他的控場能力你該明白的,有他在不會有任何僥倖的傢伙爬上城牆,何況我只會衝,不明白什麼叫退後。」

 

「罷了,明早就先照妳說的繼續吧。」

 

 

 

***

 

 

 

「莫良哥,我們這是去幹嘛?」滷蛋跟在我後邊,我清點了這三十人,說明:「你們是跑最快的三十人,然而在戰場上這種速度除了逃跑以外是無用的。有志和我去敵營放火的,就帶著你們的武器和留下來。」

 

滷蛋一聽精神就來了,立刻說:「當然的!滷蛋絕對服從莫涼哥!出生入死都不怕!」但他隨後又猶豫:「可是小狗子他跑得也不慢啊。」

 

「他腿傷還沒痊癒。你們兄弟總要有一個在,不然其他人會起疑。」我胡說的,你們只有一個人更容易起疑,但我不能讓你們父母無後。

 

「喔。」滷蛋也沒動什麼腦筋,乖愣在一邊。

 

「其他人呢?不願意的就直接回去,我不需要不夠堅定的傢伙,我們這一趟可是九死一生,要去的做好準備,我沒辦法保證你們的安危。」

 

「也算我一個!來這裡本來就是為了保護國家,只要國家還在就會有月俸供養我父母了。」說話的是一個剃光頭的少年,他是這裡跑得第二快的。

 

「我沒什麼國家榮譽概念,但如果可以保護我一家老小,老子跟你去。」第十七快的。

 

「我也是!為了我家婆娘和小鬼,老子幹!」第九快的。

 

第十三快的。

 

第二十六快的。

 

第十五快的。

 

「好,總共二十二人,比我預期的多。」我攏攏衣袖,繼續說:「子時輕裝帶著慣用武器到這裡集合,別走漏風聲。」

 

 

 

***

 

 

 

「將軍!有緊急快報!」

 

我隨手抓了長槍翻身下床,立刻拉開房門,衝向司令處。

 

「怎麼了?」我整理披散的長髮,直逼守關將軍。張莫涼昨晚不在房裡,還有他身邊那對兄弟只有一個人在營裡。

 

「放心,是好消息。」老將軍微笑著撫摸鬍鬚,看他那悠哉的模樣似乎是真的沒事。

 

「張將軍立了大功,一個人帶著二十幾個飛毛腿,在半夜燒了韃子的糧倉和馬,還趁他們睡得和豬一樣時,殺了不少韃子。估計沒個一年半載他們不管再來侵擾。」

 

我下意識握緊紅纓槍問:「現在他們人呢?」

 

「最彪悍的就在這裡了,張將軍獨自殿後和敵方大將互抗,保了那二十幾人平安無事地回關。」

 

他一個控場專業去斷後?

 

昨夜我在房門底下撿到一張紙條,是他的筆跡,說是在張家莊後山,最大的那棵樹下埋了十壇桃花釀。

 

「張莫涼在哪裡?」

 

「張將軍在醫護室療傷,應該沒什麼大礙,他畢竟也是一個優秀的將軍。」

 

他很優秀,也有才華,但他根本就不用心於沙場。

 

 

 

***

 

 

 

「喂!滷蛋,你到底幹什麼去了?竟然一個晚上就拿了十功勳。」

 

啊,是小狗子啊,這傢伙還真無憂無慮的。

 

「我和莫涼哥背著寒將軍深入敵營,殺了好多韃子。」

 

「那莫涼哥怎麼沒找我,我這麼英勇可靠。」

 

哼哼,我笑了笑說:「我跑得比你快,手腳比你輕巧,殺人放火的最佳代表。」

 

「不和你說了,大命不死還吹噓的都是傻蛋,我找莫涼哥說去。」

 

「別羨慕嫉妒,這事是講究才華的。」

 

 

 

***

 

 

 

「張莫涼,你可知罪?」

 

「末將知罪,只是末將功大於過。」

 

「在軍營,擅自行動就是最大的罪狀。」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我更曉得妳平日最痛恨投機取巧自作主張的傢伙。

 

「你以為這戰爭會因為你這麼做有多大幫助?你就沒想過失敗的後果?」

 

「至少能爭取到糧草運來的時間,還有中間夾帶我不想妳獨身守城的私人原因。」

 

雖說雁門關天險地利,易守難攻,但我們此次帶兵數量是比不上韃子的,我想至少撐到成功上書奏請支援,讓楊家將和精兵們出馬援助。

 

然而我無法開口和妳說明白我的意圖。白寒妳是我見過最倔強的女人,就是硬抗也會抗下,妳只想衝只想突破,我厭倦只能在妳身後控場,然後再看著妳傷痕纍纍地回來。

 

我聽到關主傳來的消息才下定決心,老實說一開始半夜放火燒營只是個念想,我得賭上他們的命,不能意氣用事。

 

但我不願意妳一個人率兵守城,而我卻只能在城牆上遙望妳的背影,所以我任性了一回,幸虧老天站在我這邊。

 

「命你修養至康復。另外,此事我會奏明聖上,不會讓你們白傷一身。」她一個轉身就離開了,小狗子躡手躡腳地確保沒被關注才溜過來,似乎有什麼要抱怨閒聊的,但更多的應該是疑惑。

 

「莫涼領命。」

 

 

 

***

 

 

 

「從半年前到現在韃子便沒有這麼大動作了,估計他們要捲土重來了。」我看著地圖,判斷著大概的潛伏位置。

 

「畢竟他們本來就是為了掠奪遠道而來,糧倉又被我們燒了,再等下去他們的軍隊就要瘋了。」關主一臉嚴肅,對我們而言似乎又是一場惡戰了。

 

「京城裡還是沒有回應。」張莫涼嘆。

 

「不管如何,他們來幾次我們就打幾次,照之前討論的,我去守關你們守在城牆上。」這次一定要盯緊張莫涼,不能再讓他擅做主張了。

 

「不行,人太少了,我要和妳一起並肩作戰。」

 

「軍場不是兒戲,你不可能沒錯都那麼好運的。」我怎麼可能讓你涉險,你肯定是對方的目標,一日攻不下城沒關係,但韃子絕對不會留你一命。

 

「如果妳真的認為妳的副官出馬沒任何幫助,那就下軍令吧,關主可以作證。」

 

一一該死。

 

「允許你出征,一但情況危急就不要戀戰。」

 

「呵呵,我從來沒戀戰過。」

 

當然,你不潛心於沙場,你喜歡釀酒彈琴,你怎麼可能戀戰,你也沒那個能耐。

 

 

 

***

 

 

 

「等我發號施令,所有人不許後退也不許前進!」

 

「是!」

 

戰爭一觸即發,我將箭搭上,拉弓,瞄準對方衝最前的出頭鳥,一擊必殺!

 

「全隊穩住,城上的拉弓準備!」

 

「放!」

 

來自相反方向的兩陣箭雨相交著,我們的陣形相當穩固,但他們試圖集中一點進攻,她殺得相當俐落,幾乎一擊斃命,一槍掃倒三人,彪悍的樣子看得人都傻眼。

 

「張莫涼不要發呆!」她背對著我喊。

 

「是!」我擦,這樣也知道,我可從來沒停下放箭的動作。

 

「是那個放火的弓箭手!」突然一個韃子喊,下一秒,幾乎敵方所有武器都朝我襲來,我這處防守不是最弱,但仇恨太重讓我成為目標。

 

「不要受他們挑釁,穩住陣形不要散!」她喊著,但自己卻掃了一排要往我這來的韃子。

 

「嗚!」我胯下的馬突然摔倒,腿中了箭,我一個前滾護身,收回弓,隨即拔刀上陣。

 

「莫涼哥!」

 

「守好!不要過來!我自己能行!」我甩開架住我脖子的韃子,他們身材粗壯,但卻不夠靈敏,何況他們沒有受過職業訓練。

 

「通通給他們殺回去!」城上的兄弟們大喊,這一次韃子別想衝進我們陣型一步!

 

 

 

***

 

 

 

「滷蛋,你醒醒啊!」

 

什麼?是小狗子啊,慌什麼呢,我們這是可是大捷!

 

「不准睡!你給我醒著!」

 

我睜眼,小狗子淚流滿面,真不曉得這笨蛋哭什麼勁。

 

「別吵,讓軍醫來。不過就是斷條腿而已。」

 

截肢而已嘛,怕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有一口氣就能繼續撐下去。

 

「滷蛋——」

 

「莫涼哥呢?我記得他過來我這邊支援,不然陣型可能就會出現漏洞了。」

 

「莫涼哥……」小狗子欲言又止,我不免緊張了一下,他道:「莫涼哥被敵軍俘虜,不過現在已經回來了。」

 

「那就好了,將軍會好好照顧他的,我先睡一覺了。」

 

 

 

***

 

 

 

「白將軍……」

 

『那個東西』不可能是張莫涼,不會的,連我都認不出來。

 

「我不明白!為什麼好不容易逃回來了,莫涼哥還要跳崖!」

 

他是被放回來羞辱我們的。

 

「他可以回來的,我們不怪罪他的,為什麼要尋短呢——」

 

因為他們打斷了一個優秀的弓箭手、一個第一琴師的手指,這個理由足夠他死個十來次了。

 

「滷蛋那傢伙睡得多香甜,我們不在乎的,莫涼哥肯定可以和我們繼續奮戰。」

 

夠了,那個釀酒師的舌頭被割了,他死前肯定沒想過繼續奮戰這種廢話。

 

「通通退下。」我看著手心裡那個雪白透亮的玉扳指,這種冰冷的東西……是我帶給他的。

 

 

 

***

 

 

 

「小姐,這是我下午做的芙蓉糕,吃一些墊胃吧。」小姐十七年前上遞辭書回城,而如今北宋即將國破,大舉遷都已經是不久後的事情了,至少不會超過百年。

 

小姐幾乎終日都在這桃花林裡,連老爺夫人都不見。

 

雖說小姐是由老爺夫人領養的,但視如己出,和那位大人一樣。

 

「錦兒,遷都後,在江南好好照顧我爹娘。」

 

「小姐的意思是——?」

 

「我不會跟你們走,不用多說,把爹娘搬來也沒用。」

 

「小姐……」我擦乾眼淚,說:「小姐您放心,雀兒絕對不會讓老爺夫人吃到任何一點苦,雀兒死不足惜!」

 

「過些年,妳也該嫁人了,不能讓你就這樣照顧爹娘到老,我會讓娘替妳尋個好人家。」

 

「雀兒不願意嫁人,只想好好報答老爺夫人!」

 

「妳開心就好。」小姐淡淡地微笑,小姐總是溫文有禮,就像那位大人一樣。

 

 

 

***

 

 

 

「你花了半生戎馬保護的江山,終究是要落入外族手中了。」我靠在那顆他親手種下的桃木上,好像靠在他肩頭一樣。

 

「那十罈酒,一個人喝,真是寂寥。」我真想讓你再彈琴給我聽,不多,把你會的通通給我彈上一遍就行了,能彈一輩子最好。

 

桃花林還是那個桃花林,春意盎然,像你張開的掌一樣伸向天際。

 

「喝下了最後這杯,我就來陪你了。」

 

 

 

***

 

 

 

西元一千年,張家莊桃花林發生了大火災,一燒便是三天三夜,整片山幾乎都沒入火紅的海中。

 

那時正是花開正盛的時節,火燒木頭的裂聲及漫天桃花瓣飛舞的樣子讓見過的人皆嘆為觀止。

 

那是北宋的最後一點骨氣,至此,二十七年後,便結束了僅有一百六十七年的歷史。

 

沒有人記得,曾經有個溫潤的少年,在桃花林中釀酒彈琴,一名少女在旁練槍作伴。

 

那是最美好的年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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