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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阿伏兔沒耐心地敲著對面房間的門,大半夜的發出一堆惱人的噪音,阿伏兔好不容易終於下班,要來享受隨時都有可能被公務手機吵醒的睡眠,結果卻被那久久不停的噪音給惹惱。

「是誰啊?」門裡傳來年輕人的問句,阿伏兔嘖了一聲,聽說剛搬來的是個 學生,他不悅地道:「我是住你對面的房客,大半夜的吵死人了。」門後的噪音消失了,那扇房門也由裡而外地推了開來,和阿伏兔對視之後,兩人皆愣住了。

「醫生,又見面了。」接到投訴的神威笑瞇瞇地說:「我還以為這裡沒人住。」

除了他們倆人以外這裡確實是沒有其他人住,在房價不低於八位數的大都市,這裡的租屋卻只要月付五百元,然而如此低的房價也是因為這棟小公寓是著名的陰宅。

「你怎麼會搬來這裡?」阿伏兔感到相當詫異,不是沒有人嘗試住進這公寓,只是想像他待這麼長時間的倒是一個也沒有。

「這裡人煙稀少但又近市區,很方便行動不是嗎?」

阿伏兔沒問神威是打算行動些什麼,畢竟以對方醒來和醫院高層交涉半小時後,再也沒有人對於他的槍傷提出疑問來看,神威的身分確實不簡單。

「總之我後天還要回醫院,你就別吵了,小孩子晚上就要乖乖睡覺,不然長不高。」阿伏兔根深蒂固的黑眼圈已經完美融入他眼眶的皮膚裡了,而神威有些苦惱地說:「可是電風扇和冷氣通通都不動了,就連煮到一半的米飯也還留在電鍋裡。」神威方才就在輪番試著透過拍打喚醒每一台懶散的家電。

悶熱的盛夏被停水電簡直是人間煉獄,但阿伏兔早就清楚這破爛出租屋的惡質習性,自己挑好了一間最為舒適的房間。阿伏兔搔了搔自己的頭髮,說:「嘛,真麻煩。」但看著面前的未成年,還是剛搬進來的鄰居,他卻也不好撒手不管。

「嘖,睡我的客廳吧,沙發應該還塞的下你。」阿伏兔說,一敞開房門,涼爽的微風迎面吹來,神威歎息了一聲,接著回頭抱著電鍋走進阿伏兔的房間,將插頭插進身旁的插座中,神威就這樣直接坐在客廳地板上煮飯。

「嘖,都凌晨兩點了。算了,繼續來打報告好了。」阿伏兔從掛在衣架上的白袍口袋裡拿出一枚髮圈,將凌亂的頭髮綁成一束低馬尾。神威抱著電鍋坐在地毯上等吃飯,而阿伏兔則在書桌前打字,客廳和房間其實只是用屏風隔開一半寬度的界線,神威能清楚地看見阿伏兔那雙大手在鍵盤上飛躍。

阿伏兔看起來一點也不俐落又有些粗枝大葉,但神威卻相當清楚對方在辦正事時的敏銳仔細,阿伏兔的手指很長,非常適合給心臟做按摩,手掌寬但卻比尋常男人還薄了一些,這是一雙醫者的手。

「叮!」白米飯歷經斷電劫難終於煮熟,神威興奮地打開電鍋,將一罐香鬆粉撒上去,抱著四人份的家庭號電鍋就此吃了起來。飯量雖多,但神威卻以不算緩慢的速度清空電鍋,隨後抱著電鍋將內鍋先浸泡在流理台,方便刷洗黏性強的米粒。

「就算作為早餐也沒見過像你這麼吃的,睡前吃這麼多胃會壞掉的。」阿伏兔闔上筆電,他的報告在下班時已經寫得差不多了,只剩收尾而已,現在正好完成。

「這是宵夜。」神威指正,阿伏兔則皺起眉頭,他說:「你下次起碼也吃一些好消化的東西,像是牛奶或雞蛋,我記得你出院沒多久,手術後得補充一些高蛋白和原態食物。」

「哎,那些我也想吃,只是餐餐吃肉太燒錢了,在找到工作前得省著點花。」神威雖然不像阿伏兔無肉不歡,但肉類也是僅次白米最受他歡迎的食物。

神威說得理所當然,但性格容易擔憂的阿伏兔卻不得不仔細地觀察神威,以神威這年紀來看身高在普通值上,但從病歷上的資料來看,神威的體重太輕了,尤其是在替對方動過肝臟手術之後,阿伏兔將神威身上的肌肉都看在眼裡,神威顯然是體態過瘦的病患。

原先阿伏兔以為神威是先天就食慾不好,但此時此刻親眼看了對方進食,阿伏兔才徹底推翻自己的理論。他甚至想將人拐回醫院做一次身體檢查,阿伏兔懷疑神威的腸道和常人不一樣,只能吸收微量的營養,能用的卡路里少得可憐。

 

 

「把強心劑停掉。」主治醫生堅持地說,而阿伏兔也焦急地看著死守在儀器前的女人。

「快點!病人已經在病床區待診三天了,她的病情相當不穩定,已經用上體外維生系統了。」阿伏兔迫切需要將病患轉入加護病房,急診室的病床雖然還算足夠,但卻不如加護病房的環境完善,心肺衰竭的女學生拖越久就越容易出意外。

「家屬當初也簽好了不做任何急救,請你立刻讓開。」主治醫生皺著眉頭,而兩名住院醫師也跟隨在他身側。

「我奶奶還活著!她還沒死!」病患的家屬死守在病床邊不讓人接近,她堅稱:「一定還有辦法的!我上網查過資料,國外也有救起來的案例不是嗎?」

「患者的敗血性休克已經拖了這麼多天了,現在就連血壓的數值也低到測量不出來,再多的動作只是拖延和浪費罷了。」主治醫生再次強調高齡患者現在不過是在等死,如果一拿掉強心劑,那就能空出一張加護病房的病床給阿伏兔的病患使用了。

阿伏兔的公務手機響個不停,他告訴同事:「你處理完了再通知我。」說完立刻接起手機奔回病房。途中與診療區的護士聯絡:「小R給他定量噴霧了沒?又有車禍?先讓值班的去627房處理氣喘,急診我去!」

忙到近下午三點時,阿伏兔才前往科會,途中他邊走邊吃完一個波蘿麵包,他的口袋裡還塞了三個麵包,這是他在外科時就養成的習慣,在外科永遠沒有吃飽的一天,一旦有機會能吃多少就得吃多少,開一台手術相當耗體力,尤其是他們這種市立大醫院,手術與手術之間的休息時間只有五分鐘,那五分鐘正是開刀房清潔消毒的時間。

科會時,已經值班二十一小時的阿伏兔有些昏昏欲睡,但他早就不是那些臨床第一年的小R,在晨會時沒精神地打盹可會被主任罵慘,哪怕已經恍神了,也必須裝作出認真聽講與討論的態度。

交班完並不代表可以立刻下班,等到阿伏兔回到租屋處時已經是六點了,他一入門還沒脫白袍就奔向書桌旁的書櫃,抽了一本厚重的專科書本就開始複習。

「又他媽停水電了?」阿伏兔一邊背單字一邊開門,神威這次並沒有抱著電鍋,而是提著衣籃和一套乾淨的換洗衣物。在神威借用浴室前,阿伏兔好心地問:「你吃過晚飯了沒?沒吃的話就一起訂便當吧。」

於是當便當外送來時,便當外送員錯愕地看著來開門的神威一個人提走七盒的便當,他善意地提醒:「便當請在兩個小時內完食,冰冷藏的話會有損風味。」他沒見到屏風後的阿伏兔,只是懷疑這名住在破爛出租屋的怪異學生打算藉由這幾個便當度過月底。

神威大喇喇地坐在沙發上捧著便當吃,他一個人就吃了五個,但他並沒有覺得撐,甚至還試圖染指阿伏兔的份。

「阿伏兔,你在看什麼?」神威有些無聊了,雖然他對阿伏兔正在做什麼一點也沒有興趣,但這個空間裡已經沒有其他吸引神威的玩意了。

「過幾天就是醫院評鑑了,外科是我們醫院的招牌,雖然我已經轉科了,但因為之前不小心惹到評鑑委員,所以我在準備背考的範圍,這兩周我帶的那兩個小R也得好好準備。」阿伏兔一邊咬著秋刀魚一邊抱怨,而神威有聽不懂的地方就問:「小R是什麼?」

Resident Doctor的簡稱,就是住院醫師。R1有醫師證書,R0則是我現在帶的實習醫師,他們兩個是第一次到急診實習,和其他科不一樣,他們的工作量取決於我分配給他們的量,要不是最近好死不死出現大型車禍,也不至於讓他們一上來就處理那麼多一線技術。」

「哦,實習醫生還算是學生嗎?」神威身為高中生,並不了解實習的定義。

「嘛,就算是我也還是老師的學生。只是醫學實習生和一般行業的實習生不太一樣,有不少公司不會支薪給企業實習生,但醫院就不一樣了,像是R0是醫院聘用的實習醫生,如果不算值班費和交通費,每個月最起碼也會有四萬三千多元的酬勞,而有醫生證書的R1會有額外的獎勵金,每個月大概可以領六萬八千元。」

「哦,那你應該很有錢吧,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神威毫不掩飾的問句一針見血,阿伏兔揉揉額角,扯著嘴角苦笑問:「你猜猜?」

「你欠哪家的債了?」神威雖然日常行事蠢了一點,但腦袋卻相當靈光,他很快速地判斷出來阿伏兔肯定是積欠了鉅款,而且這段時日以來阿伏兔時常值班,雖說醫院本來就缺人手,但阿伏兔的出席率未免也太勤快了一點。

而阿伏兔欠債的對象肯定不是公家機關或銀行,法院的執行和銀行的利率以阿伏兔的能力不可能淪落到住在這種屋子裡,肯定是不合理的集團行為。況且以阿伏兔那種容易操心的個性來看,並不是會去簽彩券的類型。神威在手受傷前從未見過阿伏兔,但也不能保證對方欠的不是自己家。

阿伏兔為了賺每月的交通費特意搬到這裡,然後再徒步上下班。他苦惱地看著面前微笑的少年,對方可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他。「嘛,這個就不能回答了,這個保密協約可是我保命的工具呢。」至於神威自己能不能查出來那就不關阿伏兔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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